我知道,以當下的角度去回首過,難免帶些主觀的修飾與美化,但那確確實實是一個如今看來十分醉人,當年看來也有過不及的,碧藍色的下午。
  
  背著書包,坐在電瓶車的後座上,行進的速度不快,雨後的微風撲在臉上,略有些清涼,空氣中微微帶著點潮濕,與芳草的氣息混合在一起,自然而清新。
  
  大概是清明時分,亦或者是雨季剛剛結束的初秋,短袖不足以禦寒,襯衫與外套確是恰好。
  
  母親不喜歡駕車,大多數時候,都是騎著電瓶車接我放學,一二十分鐘的路途,平靜而熟悉。
  
  超市,菜場,雪糕店,甜點屋,沿路的風景沈澱在記憶深處。
  
  應該是假期前夕吧,我的心情少有的活躍。
  
  那時候的天空很幹凈,小孩子的心緒也比較簡單,身處象牙塔之內,總以為自己所見的方寸天地,便是這個世界的全部。上課下課,作業遊戲,淡淡的情愫,青春的歲月。
  
  這是一段青春將始未始,天真又純粹的日子。
  
  「晚上喝粥吧。」
  
  記憶里,那時的母親年輕而有活力,仿佛不會受到歲月的侵蝕。
  
  「家里煮了粥嗎?」
  
  「不是,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粥鋪,去嘗嘗吧。」
  
  生於江南,便離不開大米,而粥,亦是一種形式。
  
  它與所謂的泡飯不同,並非處理殘羹冷漬的去處,而是需要細細烹調,耐心製就到,米的升華。
  
  那是一間木板和篷布搭起來的小屋,坐落在菜市場前那條雜貨街的一側。
  
  沒有招牌,也沒有正式的店面,如同那個年代大多數街邊小攤販一樣,極不起眼,不特意去看,幾乎就會錯過。
  
  母親將車停在門外,我先一步走進店內。
  
  里頭的布設很簡單,一口土竈,幾個小鍋,兩張並不昂貴的折疊桌,幾把塑料椅,煎板上烤著麥角,淡淡的焦香漫散在空氣中。
  
  店主人是對中年夫婦,打了聲招呼,讓我們自行就坐。
  
  母親要了兩碗白粥,幾個麥角,蘿蔔餡的,豆角餡的,蓮藕餡的,都有。
  
  小菜與辣椒之類的佐料直接放置在桌上,都是免費提供的,自然不可能有後來我所偏愛的八寶菜或是海白菜,也沒有家中常備的鹹鴨蛋,有的,僅僅是一碟榨菜。
  
  我向來認為,炒榨菜是極考驗手藝的,味道可天可地,全靠個人水平,而這家店主的手藝,無疑是極好的,即便當時的我對自炒榨菜懷有偏見,也依然這麽認為。
  
  香氣撲人、溫度適宜的白粥,甜鹹可口的小菜,焦香皮脆的麥角,一口下肚,便讓人不由得心生感慨。
  
  「不愧是能夠以此謀生的手藝人。」
  
  這可比後來那些打著粥鋪名號的連鎖店,強了不知道多少了。
  
  「好吃……」
  
  言語與記憶,或許能跨越時空。
  
  那日回到家後,或許是假期的開始,或許是半日的偷閑,誰知道呢,當時的想法很簡單,稍稍得到了滿足,便會發自內心地愉悅起來。
  
  只是,我漸漸明白,有些東西,即便你最開始便明白其珍貴性,到頭來,依然是留不住的。
  
  何時,才能再次見到,那片蔚藍色的天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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