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青年的死亡報告

那個時候「文藝青年」這個詞還沒有太多貶義的成分,但是已經開始有了「圈地自萌」的態勢。因為最近的「反智主義」對以前的「文藝青年」開始了獵巫行動:即把過去一些文藝青年的「傻逼言論」「痛經文學」翻出來公開嘲諷或是批鬥。一想到自己過去那些傷痛文學,光是想到標題就必須要用類似 {.夜間思考.} 的格式,我的腳趾已經摳緊了地面。
我算是很早接觸到「博客」的那一批人,從新浪博客開始,便開始自己搗鼓CSS代碼。相對於新浪博客,QQ空間的功能更傾向於展示而不是分享。依稀記得那個時候的新浪博客和QQ空間之間是存在鄙視鏈的,QQ空間用戶瞧不起新浪博客的自定義裝飾功能,而新浪博客瞧不上QQ空間的非主流和不明所以的內容展示。
接著博客大巴出現了,這一年的博客之風算是正式興起了,在那個時候通過博客大巴認識了很多朋友(雖然現在也幾乎沒有聯系了)。我從上車到博客大巴第一次停擺,再到博客大巴徹底翻車,都堅守其中。那時候我經常在博客大巴上調侃,說不定博客大巴是這群博客使用者最後的一班末班車,如果它倒下了,那之後用博客的人就會銳減,轉而變成更輕量化的微博用戶——果不其然,博客大巴不僅是輛末班車,還是一輛靈車,載著一車的活人翻車進了中國網絡審查製度的陰溝之中。
不過挺可惜的是,我已經找不到博客大巴時期的文字了,那個時候應該努力地擺脫了新浪博客時期的「疼痛」。再後來,也就是前幾年突發奇想的500日寫作,是在LOFTER上完成的,完成之後就立即註銷了它。因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那些已發布的文章每天都會因為「涉及敏感詞」而被調整為自己可見。
等我再回到豆瓣的時候,「文藝青年」已經成了一種羞辱性的詞匯,常常用來指那些酸臭迂腐的知識分子,半罐水響叮當或是腦子瓦特整天思考些風花雪月愛恨情仇的。現在想起來,那時候能留下的不會讓現在的我摳腳趾的言論並不多,但有些至今還值得被玩味:「我們只能在這個年紀做著這個年紀以為是全世界但下一個年紀覺得是傻逼的事情」。如今大概是「年紀到了」,我會開始回憶過去的事情,直面那些尷尬的過去,然後換一種角度去理解那個時候的自己,而且越來越不想回到過去。
總得去經歷那些「疼痛」的年紀,會把喜歡一個人的一顰一笑藏在字里行間;會因為對一個人必須隱藏的感情,而想著對方此時此刻是否和自己也聽著同一個電臺頻率播放的那首可以涵蓋自己所有感情的《電臺情歌》;會和對方在上課的時候哼唱同一種調調,卻因為誰唱副歌的部分而在課上互相較勁……這些是多麽美妙的事情啊。換作現在,哪還有這麽多矯揉造作的言辭啊,現代人也根本不需要你用這些文字遊戲來表達彼此的愛意——你說再多的風花雪月,都比不上直接發去一句「在嗎?看看批」。
啊,他死了,那個文藝青年的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死了。他現在寧願把一件事情講得清楚和血淋淋,懶得再用那些晦澀難懂自我趣味的意向化;他寧願當著面告訴對方他的喜好厭惡,懶得再用那些類比和巧思;他寧願把情緒發泄在現實破口大罵,也懶得再在字里行間里面藏著要把自己憋出病的負面情緒。
    文藝青年的死亡報告
    致死的主要疾病診斷(請填寫具體病名,勿填寫癥狀體征)
        (a)直接導致死亡的疾病或情況:年紀到了
        (b)引起(a)的疾病或情況:時間到了
        (c)引起(b)的疾病或情況:時間是單向的存在
        (d)引起(c)的疾病或情況: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存在

        其他疾病診斷(促進死亡,但與導致死亡無關的其他重要情況):我現在過得很好,我並不想再回到過去
我再試著用過去那個傷痛文學時代的自己寫一個場景:
在一個還沒有拉開窗簾的昏暗房間,水槽里放滿了前一晚晚飯後的杯盤狼藉,它開始有點變味,在讓人惡心的臨界點。如果你不仔細去嗅聞,它可以很安靜地藏匿在這個午後的4點15分里。「嗡!」一只蒼蠅在飛,和那種臨界點的氣味一樣,他每一次從你面前掠過時挑釁的短促聲音,在傳遞著廚余垃圾變質的進程。已經十分鐘沒有說話的他從你身邊起身,並沒有穿上拖鞋,他的光腳底和瓷磚地面之間有零點幾秒的黏滯感,那個聲音似乎是另一種臨界點——房間的清潔也得做一遍了。他的胴體攪散了房間里的悶熱,將廁所的冷氣和味道交換到了房間里——「嘩……」他小便的聲音讓你突然想起了一個並不合時宜的奇怪認知——將涼水或開水倒入馬克杯的聲音是不一樣的,那股水流的聲音從清澈到渾濁,再到它卷起了足夠多的泡沫,然後驟然消失——「嗡!」那只該死的蒼蠅又從你面前飛了過去,把你面前的空氣混合了廁所的尿騷味。「操你媽,把廁所沖了。」你破口大罵了一句。不過他好像一直在等這個時刻,沒有為你的抱怨留下多少緩沖,便朝著你頂撞了一句:「那你去把廚房的碗洗了。」——操,他又把剛才兩個人為此爭吵的事情給扯了出來。「嗡!」該死的東西,更像是在代替他朝你挑釁,他幾乎要撞到你的臉。此時此刻你確定聞到了那股垃圾的酸味,你十分鐘前就想指使他去洗碗,卻沒想到他用「昨晚你吃得比較多」來劃分責任——行吧,那就再為這個事情吵一架吧。
不對,這好像一點都不文藝。算了,文藝青年關心的是杯盤狼藉背後的兩個人的愛與被愛,現在的我好像更關心那只「蒼蠅」又飛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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