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

在中國,男人站在女人的視角去思考女性問題,一直是被人所詬病的癥結。所以我很佩服日本的劇作家,也就是《問題餐廳》的編劇阪元裕二,他能用男性的視角去講述女性的故事,卻讓人覺得這是從女人的視角看到的一切。很可惜,日本社會男尊女卑的情況更加嚴重,但他們還有人敢以這樣的矛盾作為話題拍成日劇、寫成小說、製成諷刺藝術。在中國,反而聽不到反對的聲音,倒是已經融入到了我們生活的日常,比如今年被詬病的春晚小品——「女性太漂亮會影響別人工作」,竟然成了春晚小品的包袱。
在沒有註銷豆瓣之前,有這樣一個豆瓣話題:你所遭遇的性別暴力。里面幾乎是女性對男性的指控,認為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充滿著男性對女性的歧視。我試著參與到這個話題之中,我說道:女性對男性也存在性別暴力,比如女上司在教育男性員工的時候,男性員工因為委屈哭了,女上司用「你哭什麽哭,我都沒有哭」來評判男性的眼淚,這其實也是一種性別暴力。在全是一邊倒由女人指控男性的話題里,可想而知這樣一個反向的說法會遭到多少人的反對。
不知道你的身邊是否有這樣的人,我過去就是這樣的「先說對不起的人」。當遇到紛爭、問題、別人的質疑時,總有一種人是「先說對不起」的。我自己知道,這種所謂的對不起,並沒有任何的歉意可言,這只是一種類似膝跳反射的存在。當有外力在刺激我的時候,我會本能地先說對不起。而這種對不起,只是為了阻斷矛盾的延續和激化。現在看起來,這種對不起的核心,是為了避免自己受到更大的傷害——「先說對不起」對我而言,已經是非常大的傷害,但比起如果是因為我的責任而引起了彼此的不開心,甚至是激發矛盾,這樣帶來的傷害比「先說對不起」要大得多。所以包括我在內,這樣性格的人,最終都是那個「先選擇綠色的人」。
另一種傷害,來源於「我想選擇綠色」。我小時候確實很喜歡綠色,因為學過畫畫,我一直覺得綠色是所有顏色里最神奇的存在,它由藍色和黃色疊加而成,可以偏向於藍天也可以偏向於陽光,但綠色並沒有出現在天空的任何地方。就是因為我喜歡綠色,我被嘲笑過很長一段時間。在那個大家都努力想要證明自己已經長大成人的年紀,許多孩子學會偷用大人的眼光來看待世界——其中就有「綠帽子」這個概念。因為我喜歡綠色,所以我被人嘲笑我喜歡被人戴綠帽子。其實我一開始並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因為我知道這是嘲笑,所以更不敢向家里人求問綠帽子的意思。直到我知道它真正的含義時,雖然孩子們都已經漸漸成熟,不會再用「綠帽子」來嘲笑彼此,但這種童年被嘲笑的陰影一直伴隨著我。以至於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對外宣稱我喜歡藍色和黃色,事實上,它們兩者合起來,還是綠色。
「我不想選擇綠色,但是又不得不選擇綠色」,這樣的矛盾和痛苦,伴隨了我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想先說對不起,我不認為一切的矛盾都歸咎於我,但是我為了避免更大的問題發生,我只能承攬所有的責任,迎合別人的喜好,以至於到最後剩下的還是「綠色」。久而久之,我不得不壓縮自己的欲望和想法,認為有些東西不應該是我先得到、有些問題就應該我去解決、有些話不該我來說、有些事不該我來做。「不配」和「不應該」成了我這一時期所有事情的考量出發點,說實話,要從這樣的自我否定中走出來,得花上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痛苦與成本。(參見《說崩潰》)
其實想要解決這一切也很簡單,我一開始就預設錯了一個問題,即「所有的顏色都是別人的」。其實並不然,人生的選擇權不就是在我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麽、要想什麽、要吃什麽、要愛上怎樣一個人、要背叛怎樣一個人……這些所有的事情最終的選擇權都在我,無論我怎麽選擇,都會有人出現評價和指責我。與其去預判別人會因為什麽討厭我,倒不如想想我如果走錯了一步,變得更痛苦的是我還是別人。我選擇紅色,一定有人站出來訓斥你有什麽資格選擇紅色;你選擇綠色,也會有人嘲笑你只能選擇剩下的顏色。
關你媽的逼事!老子的人生本來就是五顏六色的,少了你的指指點點,我還能選擇更多的顏色,而不是所有的顏色都得考慮你先選。
這樣的魄力不僅僅是用於自己,也用於一段人際關系、一份工作、一段感情、甚至是一種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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